《上集》

詹:所以神父,照您說,身為神父要對教友付出愛心與熱情,又需要在其中保持相應的距離感?

孫:不錯!愛你的教友,但不要愛上你的教友。這是當神父當老師的基本規範,也是許多趣事、美事、好事發生的源頭。

詹:唉,神父,恕我直言,在人際關係這麼頻繁這麼複雜的今天,數十年如一日服從守潔又神貧,這對血肉之軀的人,太神了吧?!

孫:我承認,身為神職,苦心勵志數十年,沒有天主,「人」是難竟其功。必須要與信德的靈魂,深切的內修生活,以及發自內心聖神的推動來修身處世。

詹:神父,媒體上常出現這樣的報導;某某人如何如何不好,結婚 後受 太太影響,去做牧師,兩人協力開創一片大好事業,濟世救人,又如何如何好。顯然天主教會神父就不允許這種由壞變好的機會?教會神職將來是否有可能改為「兩性共治」?

孫:按照目前的教會法是不收有前科或身家不清白的人的修道,也不許可神父結婚或女性晉鐸。往後有沒有可能會改變?這是一個相當敏感的問題。天主教神父不能結婚是第六世紀時教會法所規定的。如果有一天這條教會法改變了,教區的神父就有可能允許結婚。至於修會的神父,因為是自己選擇要獨身,所以就算教會法改變了,也不受影響。再說「兩性共治」,依據聖經的啟示,耶穌是只揀選了男性做宗徒,但祂並沒有明文說女性就一定不行。再者,天主的啟示是在歷史時空背景中不斷開展的,他會受到當時社會文化的影響並與當時的社會文化結合,而當時是以男性為主的社會。女性是否不可以做神職?這也未必是絕對的。目前我們不是已經看到某些改變了嗎?女性以前不可以輔祭,現在可以輔祭了。所以宏觀上講,整個世界是不斷在進展,是不斷朝向天主的國進行,而我們都在這過程中。我們都應該不斷學習分辨什麼是天主的旨意,什麼是人的旨意;什麼是可以改變的,什麼是不可以改變的。如果天主造的是一個豐富多彩多姿的世界,那我們為什麼硬要把他變成單調黑白的世界呢?我想多溝通、交談和對話是最好的態度。

詹:神父,請問修會神父,男性同儕團體間是否會有社會上次級團體哥兒們的四海豪情?

孫:當然有,我們耶穌會在台灣出版的「俠客行」,這個名稱就是要表達會祖從貴族騎士皈依成為做耶穌伙伴並號召有志之士加入的精神;另一方面是在強調修會當代的使命和精神:「服務信仰和促進正義」。成為一位耶穌會士,就是要把整世界當做自己的家,這種胸襟難到不是四海豪情嗎!

詹:感覺上此地神職較會享受生活,一般的物資條件也比台灣要好,東西方神父是否有他的差異性?

孫:要這樣比,當然有差別,再跟大陸神職生活比,差距不就更大?所以用「比」的想法,包括此刻我所說的,都含有以偏概全的陷阱。因為教會本來就是要落地生根,要融入當地社會文化的。妳提出這個問題,我只能以我所眼見的回答。一般說來這邊的神父,很重視個人的時間,教友有事相求若是與他個人的時間相衝突,他有可能不會受理。而那邊的神父,則是從頭忙到尾,忙得像工作狂一樣。實際是該看需要,過與不及都不好。

詹:「謊話說一百遍比真話還動聽」,加上久久醞釀的意圖。前兩三年,媒體上一再有人指稱年幼時被神父性騷擾,誇張地描述自己的後遺症,一片打過街老鼠行徑,獲取同情。

孫:誰同情誰?

詹:當然是大眾同情出面指責的人。身為教友看著生氣,生氣從不見教會版本,再者,一旦教會欲和解賠錢,馬上三個人變二十個人,請了律師聯名告,弄到最後得賣地。好像教會都處在弱勢,是不是基於家醜不外揚或是其他因素?

孫:這個問題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清楚的。對性騷擾來說,雖然這種情形在學校、軍中、監獄都有,但是不能積非成是。身為教會,所宣揚的是天主絕對的真理,社會上當然就對你的要求高,期待也高。發生事故,自然失望會很大,指責會很強。教會由於其身份特殊,很多時候就算有理也不能反應過於強烈,因為我們在這世界上不是跟人爭辯誰有理的。如果有絕對的真理,他應該是不辯自明的。不會因為我們多說一點真理就多一點,少說一點真理就少一點,那就不叫真理了。再說如果神父被人指責,找他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答說:沒有這樣的事!做長上的除非有確切的事證,否則就得相信他,因為我們的出發點是要相信每一個都是好的,都有好心。同時我們的教會不是法院,就算明明知道對方涉及毀謗和莫虛有的指控,也不便提出反控,因為教會的立基點不一樣,我們著重的是人而不是事。在我們眼中連那不實指控的人,也是天主依其肖像所造的兒女。再說,如果被指控的神父答:有!是真的。那教會還有什麼臉來反駁外界的指控?而且對那位神父不是更得要以兄弟之情包容、接納、保護他嗎?我們總不能也趁機落井下石、打落水狗吧?如果我們的反應和做法也和一般人一樣,這是教會應有的形象嗎?那什麼是福音所教導的寬恕七十個七次?所以,整個事件不像外面想的那麼容易,是與不是、對與不對,都得概括承受。要拿一般社會的法律或價值觀衡量教會,當然會失望、會生氣,會覺得教會懦弱,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其實,教會真的有說不出的苦衷和百般的無奈!

詹:不錯,是有很多灰色地帶,教會怎麼樣處理都是弱勢。但是我不明白,不爭辯的處事原則,這前提是既定政策,為什麼還歹戲拖棚?讓一干人等越描越黑?讓教會明顯的處於挨打之勢?

孫:教會今天之所以處在弱勢,是確實有這樣事情的發生。客觀來講是處理的不夠明快,只是讓當事人換個地方,沒有停止他的職務,也沒有讓他接受治療,這等於沒有解決問題,這是值得商榷的地方。希望我們都能從其中學到教訓,因為我們都是在錯誤中學習,在學習中成長,沒有人是全知全能的。

詹:因這事件的影響,聽說現在神父單獨和一男人、單獨和一女人、或和一小孩,無緣無故就惹人非議,造成很大的困擾。聖召本來就少了,這樣誰敢再修道?

孫:的確,這在牧靈上會造成很大的困擾。比如做輔導工作,要不要先自我設限?那種界限才合宜、才標準?話又說回來,若什麼事還沒開始之前,就先劃上界限,彼此就會有距離,一有距離自然彼此的關係就不容易產生良好的互動。若不自我設限,碰上對方不實的指控,神父百口莫辯又怎麼辦?於是,為避免給自己惹麻煩,最好先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對牧靈自然會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因為在彼此的互信上已經打了折扣,在付出上已經有所保留。我不知道這對聖召有多少的影響,但是我並不那麼擔心。因為如果真有聖召,天主自然會幫助那些祂所召喚的人跨越這些困擾;或許天主也願藉此機會幫助教會暢通其他管道,不必凡事都得找神父或靠神父!

詹:梵二會議後常有所謂「對話神學」,鼓勵我們與基督教會內的兄弟姊妹對話,在信仰生活上共同追尋,得到心中渴望的愛。但以我個人接觸經驗;真要對話又總有些「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感覺。

孫:在美國有雙方合作的聯合神學院,在臺灣也有雙方神學院的共度共融,以及基督教的牧師來天主教的神學院唸書,甚至也參加彌撒和避靜。不過,一般而言,基層的基督教徒對天主教比較敵視,認為天主教是拜聖母瑪利亞和偶像。基督教派別眾多,立場又不相同,要與之對談難度很高。

詹:知道您六月初就要回台北聖家堂,真羨慕台灣的教友有福氣。更謝謝您送給我們「聖城通訊」讀者寶貴的臨別禮物。讓我們對神人之間的司鐸和教會多一些認識,希望後會有期。天主保佑!

 

 

<回總年份目錄 Year Menu>
<回2006年月份目錄 Month Menu>
<回八月內容目錄 August Me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