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沒有彌撒和鏡子的日子
瑞雲
儉樸的生活應該從「家裡」做起。……
為父母者，理智上希望孩子們能吃苦耐勞，
實際上我們卻捨不得提供他們一個
學習克苦耐勞的環境。
屋
烏
之
愛
文字篇
去年自台度假歸來，毅然辭去聖城通訊及道理班教學兩項較重的教會服事。我需要一些休息及安靜的時間，整理自己及分辨未來的走向，目前沒有擔任任何團體的固定工作。看到有需要的地方，就幫些忙。
身為聖荷西華人天主教會的一份子，我感謝天主帶領我進入這個團體。藉著天主的恩寵及團體過往的許許多多的神長，修士，修女們的教導與陪伴，我和許多兄姊們一同成長，和我們的大團體一齊成長，並走向成熟。事奉工作是趨近天主的途徑之一，是愛天主的一個具體回應。在服事過程中，若不能凝注於耶穌，常常體驗到天主對自己的大愛與接納，很可能因為人的限度與輭弱而受挫放棄。“常常歡樂，不斷祈禱，事事感謝。”確實是保持我們信仰與熱忱的不二法門吧！
常常聽到一些兄姊們提到“等我有錢的時候，我要捐助……；等我小孩子長大時，我就可以多做些教會的工作；等我退休以後，我會考慮多做些義工……”值此我常想到“窮寡婦的兩文錢”豈非最受耶穌的讚賞？我也會想到耶穌說的“趁天還亮的時候，趕快工作”，誰知道我們的黑夜幾時會來？我能保證我想做時，我仍做得動嗎？
非洲有句諺語說“整個村子扶養一個孩子長大”。有人會覺得家有四個孩子，那有時間做教會的事情？首先我要感謝天主賜我只知無私奉獻的父母，及十分親近友愛的弟弟妹妹，他們分擔了我許多教養子女的重擔。沒有他們的犧牲付出，我是沒有太多條件去服務他人的。但也正因為我在教會中的參與，孩子們自然地融入了這個大家庭。我教CCD，他們當然要上道理班，當他們小的時候，幾乎所有教會活動都會帶著他們參與。耳濡目染的結果，“服務他人”、“照顧有需要的人”……
不知不覺中成為孩子們個性中的一部份。雖然四個孩子也各有缺點，但我深知他們皆有一個敬畏天主及熱愛他人的“大心〈BIG
HEART〉”─我的幾個教外的摯友給的觀感。
記得朱蒙泉神父多年前曾引用一位社會心理學家的研究結論：青年之所以無所投身，是因為他們找不到“意義”。今年是我們團體的青年及高中生第七年赴提瓦那蓋房子。一個幾乎全是年青人主導的活動，能夠延續七年，其中必定有著相當的吸引力。它的意義到底何在？
這是我第四次前往墨西哥提瓦那蓋房子。除了第一年十分新鮮興奮，後來的兩次並無特別的感動，甚至還有些沮喪與不快。卻也未曾打消繼續前往的念頭。總認為是件“有意義”的工作，“應該”趁著自己的身體還吃得消的時候，堅持下去。曾有一位美國黑人好友向我挑戰“為什麼要遠赴墨西哥幫助窮人？美國本土就有許多極需幫助的窮困家庭，為何捨近求遠？”也曾多次默默問過自己，提瓦那之行的真正意義到底為何？似乎並未找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郤也無心深究。
今年的提瓦那之行給了我一份嶄新的意義與經驗，釐清了我心頭的許多迷惘與疑惑。整個行程充滿了激情與歡樂。
Fr.
Crahen 的許諾
我們團體歷年來的ＴＪ之行皆是透過“AMOR”此一非營利慈善機構安排，經由當地的基督教地方教會牧師遴選，我們為一至兩家窮人蓋一棟新屋。
去年在提瓦那參加當地主日彌撒時，遇到愛爾蘭籍的Fr.
Crahen。當他得知我們千里迢迢自聖荷西到提瓦那幫窮人蓋房子時，立刻提出請求。他說他有五千個學齡兒童沒有教室上道理班，他希望我們能幫他蓋教堂，蓋教室……他十分激動地告訴我們AMOR委託的一些基督教牧師竟然以允蓋新屋，來誘迫一些窮天主教徒，放棄自己的信仰，改信他們的宗教。我個人一直深信“天主是愛”，“愛是不分種族、國籍、身份、地位……”歷年來雖然有人很不贊同我們透過AMOR去為基督教的兄弟姊妹蓋房子，我郤不以為忤。我覺得愛不該是太狹隘，太不自由的。但若基督教的牧師以房子來交換天主教徒的信仰，則是我無法接受的，那是明顯的不公義。神父還答應我們當明年我們再來時，必有宿舍、抽水馬桶及熱水淋浴。
回來後，John
Moor，Henry，Joe，Isabel
及Josie等青年們不斷與Fr.
Crahen聯繫。不論神父的支票是否能夠兌現，我們決定幫助神父去照顧更多需要照顧的大眾。為了這次的合作，John和Judith(John的太太韓筠梅)多次下到TJ與神父面談，了解狀況。
今年六月廿九日下午六點多，我們經過十二小時的長途勞頓，終於來到我們曾未謀面的“家”─我驚嘆為“五星級大旅舘”─特別是和往年“AMOR”提供的營地相比。拱形的宿舍座落在斜坡下方，樓上樓下各有浴室四間。正如神父許諾的─抽水馬桶，熱水淋浴，因為坡頂上新蓋的大聖堂尚未啟用(不知神父到那兒找到壹佰五十位父子檔的建築包商，花了一個或兩個星期蓋出來的手藝細緻的亮麗大聖堂)，樓下宿舍暫為臨時聖堂。此次我們全體合用樓上一層(我和Mercy阿姨睡餐廰地上)。神父憐愛我們這些孩子，次日不知從那兒調來數十個厚厚的海棉睡墊。
頂上的教堂及坡下的宿舍中間，是一大間廚房和餐廳。廚房沿兩面牆有不銹鋼的大水槽(當然有方便的自來水)三個，六個火力超強的瓦斯爐頭，一大片可以用來煎餅，炒飯，煎肉排的大鋼板爐，兩個大烤箱……完全現代化的梳流理檯。往年營地準備飯菜是除了蓋房子之外的最大挑戰。無水無電的不便外，尚需抗風，抗蟲，防沙……，今年的炊事簡直是高級餐舘大廚才有的享受。對了，我們還有三個大冰箱(雖然兩個超大冰箱不能用─尚未修好吧！)，比起往年，孩子們是夠享受的。下工回來，雖不能隨時，郤在吃晚餐時有冰茶等冷飲。飯後有冰木瓜，冰西瓜。
也許有人會問，如此舒服享受的居住環境是否會讓孩子們失去體驗窮困生活的寳貴機會？我的反省是儉樸的生活應該從“家裡”做起。墨西哥人的窮苦落後，會給他們一些衝擊，但衝擊感動過後，他們仍然會奢侈浪費。因為我們許多為父母者，理智上希望孩子們能吃苦耐勞，實際上我們郤捨不得提供他們一個學習克苦耐勞的環境。平時衣食住行雖不至窮奢極侈，但不可否認的我們的生活中有太多的自私與浪費。團體生活中，確實可以給“有心的”孩子們一個互相觀摩學習的機會。
新的嘗試
歷年來，我們做家長的雖然很希望放手讓孩子們多承擔些責任，郤總放心不下。到頭來總有些權責不清的衝突。今年除了John
Moore叔叔不斷與Fr.
Crahen保持聯繫，海霞阿姨提供往年飲食的菜單及數量的資料，培德阿姨全權負責找人凍“冰柱”，煮主菜，……外，其它所有事宜全數交給Joe(總負責人)。Henry，Isabel，Steve等幾位青年負責。“權力下放”的結果是我們欣見這些青年人確實可以獨當一面，且更勝一籌。他們的籌劃、組織、危機處理及溝通能力，讓我再度領略美國教育的獨到之處。
另一個新的嚐試是父母們不必在工地喂孩子們水、點心及水菓。幾個年輕人認為父母可以和孩們一齊工作，增加實際操作的參予感與成就感。高中生若不能照顧好自己起碼的健康，也不必到TJ蓋房子了。而廚房餐飲的準備，也不必是父母的專利，所有的人都應該有能力去張羅飲食，這真是個絕妙的決定，四年來第一次發現自己除了會張羅飲食外，我還挺有力氣的。拆鐵絲網的籬笆，水泥樁；釘鋼釘，搬木頭，……很驚訝自己的雌風不減當年呢！看廖煥中、開敏家的老湯姆和自己的兒子一齊搭檔量木頭、鋸木頭、釘樑……最後看到一棟房子出現眼前，相信那份滿足甘甜絕非在家一齊吹冷氣、看電視……所能體會得到的。
以前我們和AMOR之間比較像生意的往來。我們繳錢，他們派人接我們到營地，搭帳，架爐，生活，一切自理，無人聞問。清晨有工頭帶我們去工地，基本上我們要自己讀工作指南，一步步按步就班將房子摸索著蓋出來。工頭很少動手做，頂多在旁指導一下。每天有一定的進度，四天後一定有一楝房子蓋出來(好不好實在難說，有時是趕出來的，缺乏品管)。假日聖經學校是假當地基督教會的教堂舉辦。我們像客人借主人的家辦喜事。熱鬧是挺熱鬧，祗是不踏實。
這次Fr.
Crahen可把我們當成他的寳貝。親自到聖地牙哥接我們回家。舒服透頂的熱水淋浴，盡除十二小時的僕僕風塵。乾浄衛生的抽水馬桶，再也不會令人六天無法大便(這大概也是令大家覺得經驗美好的主因之一吧)！準備的牀墊不夠，第二天立刻又找了廿多個來。他沒把我們當外人，手邊有什麼工要做，就丟給我們做。我當既是回家幫忙的，那裡需要，我們就去那兒。他僱的四個工頭，都是經驗豐富，拼老命地帶著我們一齊做。
彌撒後大家匆匆用過早餐。九點開始第一天的暑期聖經學校。由於廣告做得太晚，參加的孩子們並不很多。但不少父母陪著孩子們一同做，一同學，十分投入及享受。幾個修過西班牙文的孩子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希望經過這個活動，提高他們日後學習西班牙文的強烈動機。這個道理班的活動似乎光靠天主聖神的引導是不太夠的。幸虧有John
Moor叔叔流利的西班牙文，否則真是難以應付。此次節目設計十分吸引人。Joe帶的照相配備能現照、現沖，給每人自製一個鏡框配上自己的照片，十分有紀念價值，為那些難得照像的孩子及家長就更為可貴。
最後一天的晚餐，我們請了四位工頭及他們的親人以及為神父看教堂的幾個家庭。因為計劃欠周，我們最後一晚的菜單竟是墨西哥捲餅。好在培德為我們準備了超量的意大利麵醬。使他們嚐到不同風味的捲餅。Fr.
Crahen十分欣賞鄭橋為我們準備的泡菜。他說若能開一家中國餐舘，一定生意興隆。
這次我們和當地的工人和鄰居同甘共苦。因為相處的時間多，我們較了解他們每個人的背景、歷史，比較多走入他們的世界。他們也請神父傳達他們對我們的觀感：「他們工作得像墨西哥人一樣。他們的女生(尤指薇薇和小芸)簡直和男生一樣能幹！」工作中，我們彼此鼓勵欣賞，互相幫助支持。雖然我們才蓋好一楝房子，但在彼此心中，我們建立起一座牢固的心橋，他們頻頻問我們幾時要再回去？他們期盼我們，因為我們重視他們，待他們有如我們的兄弟。他們說其它團體沒有如此對待他們！
為什麼要再回去？Fr.
Crahen說得很清楚，我們不去幫助他們，他們就無法得到任何改善！沒有政府機構，沒有很多的慈善機關去照顧他們。感謝天主賜Fr.
Crahen願意在那兒奉獻耕耘。他原可在他愛爾蘭老家，或是美國過他舒服的司鐸生活，他郤選擇了興窮人為伍。願上主祝福他所行的一切，也願主藉著他吸引更多的人開始關心窮人，為社會公義而努力。中東、非洲……也有許多窮人，要去，談何容易？讓我們先從身邊可以做的開始做起吧！
在此要謝謝許多默默奉獻祈禱，犠牲時間、精神、金錢……的兄弟姊妹們，是你的同心合意及無限的愛心，使此次TJ成為可能，也使幾個事件皆有驚無險的順利度過。特別感謝培德、昌宇、海霞、鄭橋……以及所有準備食物的爸媽，您們的愛心烹飪，使我們的TJ之行成為無限甘美的回憶！雖然是一串沒有彌撒的日子，郤覺得每天沐浴在隆重的感恩祭中；雖然是一串沒有鏡子的日子，深知心靈郤是份外剔透。容顏郤是無比的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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