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吸引力!泰北志工行

郭燕姬

『愛』是不分國籍,不分宗教的,我雖是佛教徒,郤加入了天主教台灣明愛會九十年七月泰北文教服務的行列,前往泰北做為期將近一個月的志工。

證嚴法師說過:『人生有兩件事是不能等的-一是孝順;一是做好事。因為一旦錯過,就要失去機會了』。可不是嗎?任何事情的發生,總有其成立的條件,只要一種條件沒有配合好,很可能就不會發生。以孝順來說,我已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愧疚,如今退休了十年,才得以逢此良機,怎可讓它流失?感謝明愛會范老師不嫌我年邁,也感謝外子的支持,還有諸多條件的配合,我才得如願以行。

二十三位志工,原被分為五組,一組約四人或五人,到泰北的萬養、昌良、滿星疊、茶房、猛安等五個村子的學校,為中文學校的教師做『教學補給』的工作。我們帶著超重的行李(內裝自備的書本、教材、教具、文具、禮物)及熱誠的心飛到清邁。我們萬養組原有五個志工,行前都已設計好彼此的教學科目、內容、及上課時間,但臨行時,一位有要事、一位身體不適住院,剩下我們二人只好重新設計安排所有的課程。

萬養村位於清邁北邊的山區,車程約兩三個小時。這是一個約一百戶的村落,人口約三千人。大部份是來自雲南的國軍後裔,少部份是百夷,瑤族或泰人。此地丘陵起伏,原始森林已開發成果園,不過滿眼的翠綠,及夜晚的沁涼,真乃怡人宜居。

由於這是一小村落,因此我們一出門,就引起居民的注意。有時,經過敞開的大門,看到院子裡盛開的花朵,如玫瑰、仙丹花、繡球花、九重葛等,及頗富雲南風味的房舍,我們就被這『致命的吸引力』所吸引,好奇的停下腳步往裡面看。偶爾閃出人影,總是大聲而熱誠地對我們說:『進來坐坐呀』,其實我想他們八成都知道我們是台灣明愛會的志工老師。

我們是住在張師長的兒子阿龍(張正能先生)的別墅。偌大的房子任由『陌生人』糟蹋,胸襟何其寬。做飯的阿康自小在張師長家長大,由於熟知台灣人的口味-不要太多肉,更不能太辣,也不可太鹹,太酸,配上香Q的白飯,每餐飯後,我們都以真誠的心向她道謝。白天中午稍熱,晚上漸涼,到了要蓋厚氈子的時候,聽著牆上督雞(壁虎)的叫聲,就安然進入夢鄉。那也要得力於窗外的三隻大狗,只要有陌生人經過,牠就大叫,如果我們從外面回來,牠們不管滿是黃泥巴的身軀和尾巴,熱情地和我們親熱,弄得我忍不住也摸牠兩下,我們出門時,牠們總是跟著到大門外才停止。我們何其幸運,住著漂亮的房子(雖然有點年久失修)。有『御廚』阿康做可口的菜飯,有最負責的『錦衣衛』狗狗,我們真的很滿意很感謝。

來學校進修的老師有四十名,從二十歲到六、七十歲,其中以四十歲左右居多。對他們而言,我們畢竟是『稀有而新鮮』的,所以上課都非常認真。我們在課前先作一學習意願統計,以確知他們最想要學的課程,再重新調整教材,結果以電腦課最為熱門。而魄力十足的鄭祖楚老師,竟然逼著全部學生親自操作電腦,連想打混的也都被逼得會用電腦打下名單成績,真是太厲害了。另外教地理、英文的羅曉萍老師,則以遊戲帶動教學,既好玩,又精彩,連我都讚嘆不已。我負責的正音,古文,則以木魚或笛子伴奏吟唱,當我聲嘶力竭時,鄭老師及羅老師美妙的歌聲適時出現,所以我們自詡為『娛樂』班。

有位華生小學來的李老師,剛開始上課時,他告訴我,他很僥倖有了兼差的工作,就是泰文翻中文,月入萬銖。(中文學校老師月薪不過三千銖,以此謀生,家庭無法溫飽,因此,在白天都會找工作以貼補生活所需)。但他為了來此進修,於是要求老闆准假半天,並自動減薪為五千銖。上課上到第三個星期時,老闆郤向他說:『你要工作還是上你的進修課?』他回答說:『學習是影響一輩子的事,我不想放棄』。於是他被革職了,聽到這裡,我們好感動,另一方面,我們更要努力地讓他們學到東西,才不會讓人白走一遭呀!

受訓老師除了萬養本村的忠貞中學外,還有來自其他七個學校的老師,有的是身兼校長老師工友,如果路遠,又沒有交通工具,只好請人騎摩托車載他來上課,像雲興小學就是如此。反正要等,於是就一起上課,我們不知情,也叫他『畢老師』,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是駕駛,不是老師』。但他非常認真地學習,不只會說英文的『對不起』,有時還能在電腦打中文時糾正天平貴老師的注音。他們來自龍傳,由於路況不好,既顛簸,又需涉水,加上又是雨季,所以這一對的衣著,最讓人注目,畢『老師』個兒小,騎著車,腳上穿著紅色的塑膠拖鞋,身上披著粉紅色的塑膠布,頭上是半長不短的頭髮,配上和天老師一樣的暴牙,紫色的防水膠布,兩人鄉下老實人卡通造型,常叫我們忍俊不住。而崑寨李校長破舊的衣褲、拖鞋,以及他的木訥,真誠;學生的靦腆、貧窮,叫人印象深刻。吃午餐時,一盤又一盤的龍鬚菜,及殷勤地幫我們盛飯的態度,真叫人感動不已。

在萬養,幾次造訪張師長,他那大家長的氣度,實在令人敬佩。正如做飯的阿康說:『孩子上學沒有錢,只好跟師長借,第二天他一定叫我去拿,孩子生病,或誰有意外困難,他也一定幫忙,過後我們賺到錢,也趕快還……』。夫人亦是如此,師長說以前在馬康山住,弟兄們也都以草蓋的房子比鄰而居,夫人在那開了一間雜貨店,賣些油、鹽、米、糖。有一天不知怎的,有一家突然起火,草房燒起來,非常快速。一家接著一家,根本無法熄滅。等到弟兄們從四周的山上看見,飛奔回來,全部都已成為灰燼。奇的是,就是夫人的店沒有著火。師長和夫人就把店裡所有的東西,照人口全部分發,並鼓勵大家,好好再存活下去,以後還要打回老家去。

我們常要求師長講『故事』。他說:『想到過去,真是辛酸的血淚史,你們看過異域這個電影吧?真的就是如此。我們在此自生自滅不說,為了國家形象,我們只好承認自己是叛軍,從此失去了國籍,我們到現在還不能在台灣入境……』。聽了他所說的經歷及委屈,真的很難過,就像台北有位朋友說的:『我們是僥倖奉命撤到台灣,否則我父親如被派往雲南邊境,我現在也是泰北的難民了』。可不是嗎?

在受訓的老師中,有三位是忠貞中學的校友,其中兩位身世特別可憐。

一個是父親亡故,媽媽為了生存,只好帶著他再嫁。生了妹妹之後,媽媽因病而亡,此時他被繼父視為眼中釘。本來無處可去,好在忠貞的高老師收容他,他也可以幫高老師的店送貨。雖有個落腳處,不過看他鮮少笑容的面孔,惹人心疼。台北明愛會的朋友,魏瑜貞交給張正瑤老師一支手錶,說是送給需要的人,於是託鄭老師將手錶送給他,鼓勵他。給了他之後,看他更認真的上課,認真地做些雜事,並且露出笑容,我們也一直鼓勵他一定要努力上進。我再三催促他寫信道謝,可是他總說還沒寫好,最後他說自己會郵寄到台北道謝。

另外一個資質很好的校友,學習的快速,讓我們吃驚。他在我們離開泰北的前晚,特地來看我們。阿康熱絡地招呼他:『阿愛!好久沒看到你』,我懷疑地問他:『你怎麼叫阿愛?』『老師!是因為我出生時,不像別的嬰兒嗯哇,嗯哇地哭,而只是哀哀的哭著,所以取小名為阿愛』。聽到此,都覺心疼。問他的家境,他說:『爸是醫生,長年不在吧!在我兩個多月大時,媽媽就跑掉了,後來就跟爺爺奶奶。幾年後爸再婚,又有了其他弟妹,雖然兩次接我過去,我還是回來,後來到了十四歲,爸過世,爺爺奶奶也先後走了。在別人的告知下,我帶著自己6的嬰兒照片到緬甸找媽媽!但媽媽看了照片,竟然對我說:「不認識這個嬰兒……」』。『那時你怎麼辦?一定傷心透了』。他說:『老師,我已習慣了,已經過去了,沒關係的』。真是可憐的孩子!如今他投靠姑媽,但姑丈也過世了,另外還有一個表妹,姑姑在市場以賣豌豆粉維生。

其他被明愛會認養的孩子,我們也都走訪過,大部份是父母雙亡或靠單親度日,而且是老的老,小孩又多,也就是又貧又苦。我們何其幸運,生長在安定的國家,富裕的社會,又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比起他們,實在好得太多。能助人一臂之力,幫助他們站起來,將來做個守法的好公民,必能使人類社會少一些做惡的機會。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最是落實。讓我們把愛心散播到各貧窮地區,進而影響許多徬徨的心靈,讓大家學習『愛』,學習『正義』。使這個世界更為祥和可愛,不是最有意義的事嗎?朋友們!不管出錢,出力,讓我們一起幫助需要幫助的苦難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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